来源:北京晨报  文章作者:张硕

  中国美术馆从今年春节至今,推出“邓拓捐赠中国古代绘画珍品特展”。一大批经修复的珍贵古画与公众见面,得到了学界和公众的一致好评,也引发社会各界对绘画修复的强烈关注。近日,在该展览宣布延期结束之际,中国美术馆邀请了20余位业界专家学者汇聚北京,围绕卷轴绘画修复进行研讨,交流绘画保护修复的成功经验和先进技术。

  装裱者的角色是“画医”

  北京画院高级装裱师王旭从事装裱工作已有二十余年,在回顾自己无数次的卷轴揭裱工作时,王旭意味深长地表示,“古旧书画能流传至今,有些已经经过不止一次地揭裱了,当再次出现严重破损,需要重新揭裱时,要量体裁衣,制定适合这张作品的方案。有些作品在揭裱过程中过于追求表面暂时华丽的效果,而忽略了对画心质地的保护,更有掠夺性地揭裱,不给后人留以余地。这其中最为严重的就是揭掉命纸而伤及画心。”

  王旭将装裱者形容为“画医”,“中医讲要标本兼治,作为画医要先保本再治标。本就是画心,要最大限度地保护好画心的质地不受伤害。”王旭认为,“卷轴的命纸能不揭就不揭。命纸对画心来说性命攸关。经过多年沉积,命纸上承载着画面的灵魂。轻易揭去命纸,画面的神将暗淡,气也不畅,是致命的硬伤。如果命纸脱落而质地上好,还要尽可能地把原命纸和画心之间用软毛笔涮上浆糊,把命纸重新归复原位。这样可能揭裱后的厚度要厚些,但画面精气神却不会损伤。如果遇到一些命纸严重糟朽不得不揭的时候,也要尽量制定详细方案,以减少对画面的影响。”

  古旧字画经过漫长的年代大多都会有污渍,其中主要有水渍、霉斑、烟熏、油污、蝇粪等。王旭说,去除这些污渍有物理方法和化学方法两种。“物理方法是用温水冲洗、刀尖刮等。化学方法就是用化学药物来去除。我觉得如果能用物理方法尽量不用化学方法。比如说揭裱的用水,非常珍贵的作品千万不要用生水,最好用蒸馏水,水温控制在60℃左右。如果没有那么多蒸馏水,也要用试纸测定水的pH值,一定要中性。”

  修复师要靠职业道德自律

  保护是博物馆的重要任务之一,但作为博物馆里最重要的角色,修复师却是一个没有法律约束,仅靠道德来约束的一个职业。

  中央美术学院人文学院副院长余丁认为,修复师应具备几个简单的职业道德标准,“一是最低限度的干预,也就是说不能依据我对作品的理解去干预原来的作品,我要最大限度地去保持原作的面貌;二是针对被修复对象,使用恰当的材料和方法,并且减少在未来处理和研究过程中可能出现的问题。揭裱要留余地,要减少在未来处理和研究过程中可能出现的问题;三是所有工作流程都应该提供直接的文字证据,你的每一步是怎么做的,按照一个通行的标准应该留下文字证据。后人在拿到你这个东西时,就知道你是怎么做的,他会有一个对策。”

  余丁表示,修复师在修复之前,还应该参照保管人的看法、对象的价值和意义以及材料的自然属性,“比如一件中国美术馆保管的作品,中国美术馆对这件作品怎么看待;第二是对象的价值和意义,它是什么时代、什么风格的作品;第三就是材料本身的自然属性,以此决定用哪种恰当的保存策略。”

  细分三类修复 修旧如旧

  原安徽省博物馆副研究员吕成英,参与了此次邓拓捐赠作品的保存修复项目。吕成英表示,在古字画修复中,修复的范围越小越好,所以当时该项目的修复方案也是以保存与现状修复理念为指导。“首先,馆领导、修复中心一起根据字画的破损程度,将要修复的作品分成一般性修复、重要内容修复、重点修复三大板块。一般性修复阶段主要针对整幅画面较平整、整洁的作品,这类作品我们采取了局部修补和更换配件,以保护为主要目的,因为古字画每揭裱一次都会受到伤害。”重要内容修复类的作品则是针对画心,使托纸不空壳,在修复时采用更换褙纸的方式。而重点修复,主要是针对画心破损严重、画心与托纸分离的作品。“对于这类作品,我们进行了揭裱修复,也就是我们传统意义上的洗揭补全四大工序。在揭裱过程中,我们本着保护的目的、修旧如旧的原则,画心不裁切。不采用任何化学药品,以免以后对字画造成伤害。

  紫外线像“文物照妖镜”

  台湾师范大学美术学系副教授、文保中心主任张元凤参加过不少国宝级卷轴绘画的修复工作。张主任此次分享了一些修复卷轴时的小技巧,如修复师可以借助红外线、紫外线来辨识一些肉眼没有办法辨识的污垢,起到辅助修复的目的。其实,专家们还会把紫外荧光、正常光和红外光放在一起比对,这样更容易看清脏污的位置。“如果当初没有办法确定是脏污还是变色,只要跟红外线比照,如若它消失了,我们判断它是后来形成的脏污而不是颜料变色的可能性。”因此,台湾的修复专家还将紫外线称为“文物的照妖镜”。

  “洗画机”确保清洗效果

  传统书画装裱在中国具有悠久的历史,是中国独特的传统工艺。现在许多的博物馆、展览馆仍在沿用传统的修复技术。“从实践中证明,传统修复技术是行之有效的。但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有些传统方法需要进一步改进。”首都博物馆文物保护修复中心书画修复负责人楼朋竹认为,文物修复方法也应该借鉴科技手段,运用现代分析检测技术,对字画的材料质地进行分析、研究。“如纸张的纤维结构及颜料成分的分析等,为书画修复中对材料的选用、颜色的配比等方面,提供了可靠的数据。 ”

  除了纯手工操作,清洗机也作为一项重要工具应用在国外的画作修复中,但这种技术相对成熟的产品,对清洗中国书画却并不“在行”。楼朋竹在国外清洗机功能的基础上,研制出更适合清洗中国书画的清洗机。“书画清洗机的研制成功与使用,能在传统方法基础上,利用自动控制技术将高压蒸汽在一定温度范围内对清洗对象进行均匀喷洒,快速溶解污垢,有效清除旧书画表面的污染物又不损伤书画基体。而采用自动清洗和真空抽吸技术,能安全妥善地进行画件层间的剥离,避免人为对书画的损伤。书画清洗机可以随意调节出水温度,在使用过程中保持出水恒温无变化,保证了清洗效果。清洗机还能利用超声波乳化技术,尽量清除旧书画中的顽渍。”

  多媒体现场还原修复过程

  在“邓拓捐赠中国古代绘画珍品特展”中,位于三楼展厅的多媒体交互展示展台,吸引了不少参观者,从蹒跚学步的小宝贝到白发苍苍的老者,都能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用多媒体方式观看邓拓作品的修复过程。

  展览现场,原有的用于展示的展架、展柜等陈设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与地面平行放置的巨大屏幕。静置状态下,屏幕中的作品中间被圈上数个小红圈,红圈部位即为被修复的区域。轻点大屏幕,观者即可自由放大作品的任意区域。还可选择“修复对比图”、“修复过程”等目标内容。进入新页面后,修复过程被分为十余个步骤,每个步骤都有相关文字及五幅小图,每幅小图都可以再放大,清晰而完整地再现修复过程。这样一来,许多在传统展示形式下根本无法实现的内容,被整合到交互平台提供的虚拟空间内,千年文化积淀与高科技成果也由此产生了交集。

  “在传统意义上,观众看展览都是基于物理时空的观看,就观者而言,他对观测对象只是进行被指定形态的观看,这种观看更接近于对艺术品古老的膜拜形式。但交互式却在我们的手指所及之处遭遇到各种不同的新奇,观者在观看展览时会有一定兴奋感。”中央美术学院设计学院副院长、“邓拓捐赠展”保存修复成果展示厅设计总监王川表示,交互展示方式带给观者的不仅是全新的形式和精彩的内容,也让观众与艺术之间的距离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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