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新华网  文章作者:佚名

 

关于韩美林的书

关于韩美林的书

    我又多操心了,这是古文字学家的事。我只看形象就够了…… 后来,我看它们竖了几千年很累,于是,在我的构思本上把它们都给放下来了,就这样,完全满足了我看画的心愿。同时,一连串的新形象甩开学院派的羁绊,我真的自由了……

    在创作上,除了古文字以外,我还热衷于民间艺术。像剪纸、土陶、年画、戏曲、服饰…… 我都感兴趣。所以,此生创作形式多多。布、木、石、陶、瓷、草、刻、雕、印、染、铸…… 开创了我一生丰富的创作条件。我从这些艺术的学习中,得到了学院派所得不到的东西。我自称我是“陕北老奶奶的接班人”。

    上面的几件作品,不难看出古文字和岩画对我产生的直接影响。从我的所有作品看,除了民间艺术对我起了不小作用外,两汉以前的文化(包括甲骨文、金文、青铜器、石器、传铭、岩画)决定了我艺术作品的个性,使我摆脱了学院派“艺术教条主义”的束缚。我画画不要“维”、不要“三面五调”、“三度空间”。艺术没有 “维”,没有七十二法,这一点我们祖先已经开了先河。“感觉世界”是人类对客观世界顿悟的另一个境界,是人们文化的升华。我找的就是这种感觉。古文化就给我提供了这种感觉条件。

    我看过很多书法和绘画的书,快把人们引导到傻子的地步了。近日看了一本《书法美学》教程,全是用表格列出来,那一大堆辞藻:什么对应、并列、气度、风度、旋动、表层、能指、认识功能、表情功能、抒情性、时间性、雄浑之美、秀逸之美、阳刚之美、潇洒、险劲、清雅、文静、老辣、狞厉、粗率、醇和、端庄、圆熟、爽利之美…… 这么多“之美”其实都是个人所好,仁智之见的事。如果你说看法可以,可是该书是“教程”,一本下来全是这样一些“虚辞儿”。其实一句话:别说啦!你写一个 “狞厉”、“醇和”给咱看看!

    难为他一口气写了这么多辞儿。

    海外的也有“谬言谬书,沉疴入髓”一派胡言的著作。一个不小的权威,可论起书法来害人不浅。他毫无商量的来了个中国书法有六个大系,“喻物派”、“纯造型派”、“缘情派”、“伦理派”、“天然派”、“禅意派”…… 唉!累不累! 记性再好的人也受不了啦!学书法这么多拦路虎,这样能调教出几个人才呢?

    我直来直去。我学古文字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求它艺术上的价值和形式上的美感,绝对不想弄一些吓人的理论去混碗饭吃。我很难想象他们抓耳挠腮的去穷思那些唬人的辞儿,安的什么心!

    我不迷信。启功老师就告诉我:“那些“书论”别看。越看越糊涂。王羲之怎么样,他不是也没见过毛公鼎吗?最有名的三大青铜器他都没见过。他的书论你听吗?赵孟頫、董其昌大家又怎么样呢?十八世纪最后一年才发现了甲骨文(毛公鼎是道光年间才出土的),他们根本没见过,还不如咱们现在见的多。再说那时的碑帖都是描下来的,早就走了样,现在的印刷就像见到真迹一样……”

    他还说:“我是个教书的,只能告诉学生怎样学书法,怎么尊重习惯,但不能迷信。尊重字的结构,这是习惯。不迷信,就是别写出来像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一人一个样,十人十样,散氏盘也不正规,再有名的书法家,也没有共同的标准……。”

    二十多年前,我与启功老师在香港一次相会,他有学问又幽默,平时说话多风趣调侃。我们一起在政协并在书画室共事直到他去世。那次香港之行,虽有两三天在一起,但是他决定了我一个大事——把“天书”写出来。

    我的构思本实际上是我的美术日记,平时什么不带也得带上它,启功老师就看到了这个本子,(我非夸自己,我的构思本很好玩,谁见谁爱翻,翻完还一定会谈感想——怪了去啦!)本子上除了画之外,其中的间空全部都是“天书”(平时记录的不知音、不知意只存形的古文字和岩画)。

    当时我只是向他解释我是“看它形、养我画”没想到把它当书写出来出版,只是感到“废而不用”实在可惜。

    “你这是在办“收容所”呀!”他一句话把我和在场的人逗乐了……这“收容所”三个字说的绝妙而形象。

    我把我想写出来给我们美术界做参考对他讲,因为绘画中的“形象感”都是洋教学出来的“标准”,尤其我们的设计教学都学西洋标准的,我们的古文字在这方面拿出来绝不逊色,它是又传统又现代的大艺术。

    “写金文和甲骨都没有脱出原来的字形,把名字捂起来猜不出是哪个人写的,书法和写字不一样,古文字都是描下来的,只能说是资料,不能说是艺术。你能写出来就好了,你是画家,又有书法底子,别人还真写不了……。”他鼓励我说。

    我喜欢听顺毛子话,从那以后我即加紧着意收集、动手开写。但是这是一个非常苦涩无味的工作,是个非刚韧汉子弄不下来的差事,全国的古陶厂、博物馆、古址、古墓、古书……总之,二三十年下来我搜集的这些材料不管是真是假,见什么搜集什么,真的成了“气候”。

    我写出兴趣并正规写在宣纸上是五、六年前的事,当时在香港与启老相聚谈“天书”的时侯,政协书画室田凤立在场(这些年来我就叫他成了这个事的“联络员”),我把这些“谁也不认识的画”送到启功、欧阳中石、黄苗子、冯骥才诸前辈和友好手中,后来又送到李学勤、裘锡圭、冯其庸等老师和专家那里。当然我首先声明 “请大家看画”……。

    对我的鼓励和我下这么大功夫写出这些“天书”都很激动,他们给我写了序言。

    在搜集那些古文字遗存时,我也开始搜集岩画,它们是不是文字或就是图画的探讨我虽没加入热谈,但是我却把它们当成象形文字和记事的图画连捎加带搜集了不少,同时将它转化成“形象”真是收益不少。为此,在文字图画尚未定夺之前,我也画了一些可参考的岩画形象放在页中,这样看起来不会枯燥。因为这本书不是古文字考证的书,也就不计较它们的去留和前后。

    岩画创作使我的艺术又转了一个取向,它又传统又现代,同时它的一些造型虽然是牛、羊和人形,但是看上去它又是那么博大、那么伟岸、那么大中华……。

    我为我们的祖先骄傲,我也为它的艺术古老又现代骄傲,我更骄傲的是我一个歪打正着的人,竟然越走越茫然,越茫然越走下去,抬头一看我竟然走向了世界。

    我写出来的第二批分送到各前辈和友好手中,可惜启功老师已经昏迷,他没法看到……。他几十年对我的教诲现在终于写出了一个阶段,但是他已经走了。走的那天我给他磕了三个响头,抹泪冲出追悼会,启老家属和老田追出来,一句话我没说出口,“我太懒了,这本书应该出到他的前头……”

    再丑的媳妇都要见公婆,现在这本书将要出版,但是我先说下,“她不丑”,她美着呢!我坚信她会受到世界人们的欢迎,虽然间中有些个别的“滥竽充数”和我“加工粗糙”修养不够把美弄丑了,但是我尽力了,起码没有人在古文字的取向上做出这种傻事,对待古文化的取舍上,我也认为宁取不舍,留下来再说,淹没了可惜。

    这本书形、音、义都不俱全,这不是文字工具书,是中华古文化给艺术家一点“提炼”和“概括”的启示,这是古智慧、古字源,这是世界遗产。几千年来不落后,几千年来还保留“青春”,她时尚而前卫。她的出台,摇人精魂,艳压群芳。是古是今,是雅是俗,绝然不在人后,这一点还用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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